小柒

风雨满山川,莫道行路难。

将眠



乡间最不缺野草,没人知道野草能入药,即使知道,也没人会炮制。
刚刚过了端午,明诚齿间还留着糯米香,这是文革开始的五年来唯一一个吃到粽子的端午节。
“多吃点。”明楼说。
哪有什么多少,本来便是米贵,那只粽子小小巧巧的,婴儿拳头大小。两个人一人分到的那些,也只够一口。尝尝味道而已。
“好吃。”明诚用力点头。
糯米是下等米,混合在一起的大米是些碎米。只中间放了一颗枣——山野间的酸枣。还未成熟,满满的苦涩。
明楼便笑了,额角的伤口被牵动,暗红色顺着脸颊留下来。明诚侧过头假装用力咀嚼,把眼泪一起咽进腹中。

大人的看法对小孩子尤为重要,村里的红卫兵每天都喊着打到红卫兵,年幼的小孩有样学样,明楼额头的伤,是在得到粽子后被人拿着石头打的。
“汉奸!坏人!走狗!抢我们的粽子!”是个稚嫩的男孩儿,声音尚且未脱离稚气。他可能还不懂得这些词的意思,只知道家里大人们的态度。
明楼已经很老了,1969年,已过花甲。
老人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,孩子也许是怕了,双手抹着眼泪跑开了。

“大哥,粽子很好吃,你也吃。”
因为被打倒,分不到好的房子。身处这间土屋光线昏暗,一半已经塌陷。此刻正午的阳光传递出丝丝光线,经过一系列的剥削剩下的已经模糊的亮点照射进来。明诚抬头去看他的大哥,和记忆中的光鲜亮丽重合。只是身形早已佝偻,不见风采。

铜锣敲击声越来越近,明诚收好粽叶。
“大哥,我们下地去吧,晚一些我去找点草药。”
草叶捣碎,药汁子敷在伤处。止血效果不错。这是今日顺手采的。

明诚在夜里偷偷跑出来。乡间最常见的蓟,全草入药,晾干即可。
明诚莫名庆幸昔年受到的毒打,让当年的自己辨认出几种最简单的草药。就着惨白的月色,快速采好所需的东西。本来是够了的,只是这些东西不怕多存些。
明诚是在深夜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屋子。明楼已经睡了,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。
“大哥,我们能熬过去的吧。”
明楼眨了眨眼睛,耷拉着眼皮示意明诚睡觉。

“一定会的。”将眠未眠时,明诚听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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